经过几日跋涉,林浊一行已到了西州的门户泾县。泾县离西州不过数十里,如若快马加鞭,今日便可赶到西州,但林浊却下令先在泾县休整,明日再启程赴西州。
秦卫等人虽有些不明所以,可均未有异议。一到泾县,林浊就将自己锁在屋内,也不见客,似在谋划些什么。可林浊不知,此时千里之外的天都,正围着他好一番唇枪舌战。
“圣上,臣请弹劾靖边元帅、赈灾御史林浊妄自尊大、嚣张跋扈!圣上委任他总督西北剿匪、赈灾之职,可谓是皇恩浩荡、恩宠有加!可他尚未取尺寸之功,就恃宠而骄、扰乱朝纲,公然诛戮皇室宗亲。璐王乃堂堂朝廷亲王、皇室贵胄,可林浊竟私自召集一众难民公审璐王,并当众诛杀!这置圣上之颜面何顾、置皇室之尊严何顾!臣以为,对此人应立即撤职查办,从重判处!以儆效尤!”慷慨陈词者乃是汉国言官、人称铁嘴严的严宗明。
不待汉帝回话,礼部侍郎张明典又站了出来,好一番落井下石,“圣上仁厚,赐予林浊先斩后奏之权,但那也只是圣上恩典,对乱臣贼子而为之,怎可擅用!莫说璐王相关罪责尚待深查,即便真有此事,那也该由圣上发落!怎可由得他林浊犯上作乱、胡作非为!他身为臣子竟杀戮皇室宗亲,实在有违人臣之礼,有负圣上所托!”
汉帝闻言,面若古井、波澜不惊,无人能了其心意。她亦不回话,反是悠悠问道:“胡爱卿,你是百官之首,此事你怎么看?”
那胡佳乃是人精,此次针对林浊的攻讦本是他一手策划,可眼见此时圣上举态,他已摸透了几分意思。既然不能硬取,那只能徐徐图之。于是道:“禀圣上,臣以为林大人此举却有不妥,羞辱皇室、擅杀宗亲,难辞其咎。但眼下西北局势紧张,饥灾、匪患不断,实乃朝廷之大患,相较宗室之失,似更为紧迫。古人云,乱世须用重典,林大人或是想效仿古人,非常之势用非常之法,或能收到奇效。若如此,不如让他戴罪立功、以观后效。”
这几句话字字珠玑,正中汉帝心坎里。有了胡佳的引子,她终是表态道:“胡卿说得极是,乱世须用重典。朕既委任林浊总督西北民政、军事,自会全力垂信于他,只要他能挽回西北颓势,不消说一个璐王,即便再杀几个又能如何?璐王素来横征暴敛,朕也有所耳闻。身为皇室宗亲,不能为国分忧,反而为祸一方!此人之死乃是咎由自取,也希望各位卿家引以为戒!此事无需再议,朕还要嘉褒林浊一番!铮铮铁骨!不畏强权!”
此言一出,满朝文武无不哗然,即便连胡佳亦是没料到汉帝对林浊之垂青竟是如此深重。先前大放厥词的严宗明、张明典二人更是面如死灰,心中惊骇不已。
汉帝那张清冷脸庞依然波澜不惊,可内心中却渐起涟漪:“林浊,朕现在用你信你,但你若负我所托,定要你挫骨扬灰、生不如死!”
哈欠!
突然间,林浊直觉脊背一凉,不由重重打了个喷嚏。
回身望去,原来竟是寒风突然把门吹开,冷气倒灌进屋内,引得寒风刺骨。
这西北可真冷阿!
林浊刚想起身去关门,小柔那丫头片子却突然蹿了进来。
只见小柔急急忙忙冲来,忙不迭将一个热气腾腾的瓷碗放在桌上,随即双手迅速捏住耳垂,一个劲儿碎碎念:“好烫!好烫!好烫!”过了小一会儿才缓过劲来。
忽然间,她见林浊正直愣愣盯着自己,又有点害羞起来,怯生生道:“大人,天气寒,我给您熬了碗肉糜汤暖暖身子。”
林浊不由心中一暖,这妮子可真是乖巧,嘴上却打趣道:“哎呀!真不巧,今日我胃口不太好,不然就拿给杨展他们去吃吧。”
小柔那小妮子又怎会听懂这话里话,只道是林浊真的不愿吃,只得轻轻回了声“哦”,又准备将碗给抱走,委屈得连眼泪都差点淌下来了。
这小妮子竟然这么经不起玩笑,林浊心知再开下去可能过火,当下便爽朗一笑:“逗你玩呢,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会舍得给他们吃,我还怕一碗不够呢!”说着,一把将碗端起,当着小柔的面就是一大口。
可这不喝不打紧,一喝竟发现此汤还正滚烫,一口下肚,只觉喉咙都快烧了起来,而手上亦是传来阵阵灼热之感!
可小柔正在一旁眼巴巴看着,自己吐也不是、喝也不是,只能一口气吞了下去,瞬间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煮沸一般!终是忍不住将碗一扔,连连喘气,大呼道:“好烫!好烫!好烫!”
小柔看在眼里,眉眼虽都是关切,但嘴角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。红润的脸庞上,两个浅浅的梨涡悄然绽放,端的是清丽脱俗、别有一番风味,林浊不由看得有些呆了。
见林浊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,眼中似还有火一般的热烈。小柔即便再是懵懂,也似乎明白了几分,顿时小脸羞红,轻轻低下了头,一双柔荑也不知何处安放,只能紧紧攥住裙角,一副任君取舍的样子。
林浊不由心神一荡,可随即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失态,赶忙圆场道:“小妮子,我不过跟你开玩笑呢!你还羞了起来。你等我吃完,把碗拿走吧!”说完,也不管小柔的反应,自顾自吃了起来。
肉香浓郁、入口甘甜,这小妮子的手艺着实不错。尽管还微有些烫,但此时林浊也顾不了那么多。
小柔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吃着,心中一阵甜蜜,于是就这么默默伴在他左右,像个听话的小娘子一般。
直到林浊提醒她收碗时,小柔这才清醒过来,脸上又是浮现一阵不为人知的羞红。
林浊不明所以,刚要发问,她却如惊兔般,一溜烟跑掉了。